北京的四合院作为老北京人世代居住的主要建筑形式驰名中外，世人皆知。

北京四合院之所有有名，首先在于它的历史悠久。自元代正式建都北京，大规模规划建设都城时起，四合院就与北京的宫殿、衙署、街区、坊巷和胡同同时出现了。据元末熊梦祥所著《杆津志》载：“大都街制，自南以至北渭之经，自东至西谓之纬。大街二十四步阔，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这里所谓“衖通”即我们今日所称之胡同，胡同与胡同之间是供臣民建造住宅的地皮。当时，元世祖忽必烈“诏旧城居民之迁京城者，以赀高及居职者为先，乃定职此地八亩为一分”，分给迁家之官贾尝建住宅，北京四合院住宅大规模形成即由此开始。按照都城方正型的理论，城内的街道，联通城门，纵横交错，分而不乱。明清的北京城亦如此，主要街道为南北向，小街和胡同沿着南北大街的东西两侧平行排列。居民住宅则分开在小街和胡同的南北两侧，大多坐北朝南，窗户从南开。这根据北京的地理特征，在冬季既能防御北风侵袭，又能利用日光取暖；在夏季，既可以通风，又便于采光。

北京的四合院之所以有名，还在于它的构成有独特之处，在中国传统住宅建筑中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北京的四合院有大有小，有雅有俗，但庭院布局一般按中轴线对称布置，以纵轴线为主，横轴线为辅。在纵轴线安排大门、影壁、垂花门、堂屋等主要建筑，横轴线上安排厢房等次要建筑。前后左右，主次相歭，构成正方形或长方形的庭院。四角通常用走廊、围墙将建筑连通起来，形成一种封闭式住宅；小型四合院只有一进院子，中型四合院有二进院和三进院，大型四合院还有东西跨院。

北京四合院之所以有名，还因为它虽然为居住建筑，却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中华传统文化的载体。由于封建社会的营造法规的限制，琉璃这一在建筑装饰上最优越的建筑材料，已被皇家所垄断，所以民居建筑大多是砖墙木梁架和方砖铺地，整个建筑的装饰主要是由雕刻构成。而其中最具特色的是砖雕，砖雕图案的格式由于没有等级的限制，自能发挥其灵活性。同时它与建筑的基本材料的砖更容易结合。在一些砖砌体的突出部位和转折部位加以雕饰。

砖雕这一特有的工艺在建筑整体中作为外观装饰使用，是在宋《营造法式》中列为定制的；元代砖雕比较盛行。元大都遗址出土有格文锦方砖雕及花盘砖、砖雕走兽等。元代建筑首先改造了原有的瓦条尾脊形式，替之以砖作屋脊。从此以后，砖雕已由建筑基座部分转向屋顶以及其他部分，正式走上了建筑装饰道路。

明代以后建筑用砖作为基座和墙身，并大量用砖雕而饰，这样就给砖雕工艺的发展提供了条件。工匠们在长期实践中有了更新发展，在工艺上摹仿石雕、木雕，使砖雕技术走向立体化。在表现手法上更加活泼。

清代起，砖雕在民间宅第建筑中得到大量发展，特别是北京四合院大门进行雕饰处理。砖雕原属砖作之内的工艺。自明清起砖作所事渐繁，至清代自成一行业，工匠称“凿花匠”，清代工匠术论中称砖雕工艺为“黑活”，黑活不受等级制度限制，因此一般宅第均有大量的砖雕，达到砖雕发展史上的定点。

北京四合院的砖雕，应用极为广泛，几乎所以醒目部位都有题材丰富，镌工精湛的雕饰。

首先是门头。住宅的大门是门面建筑，因此，门头便成了重点装饰部位。北京的王府大门、广亮大门这类王公贵族和官僚的宅门，由于受严格的制度限制，一般不加过于繁复的雕饰。如意门的装饰则随意的多，在这种宅门里住的大多是富人商贾，他们不在朝廷为官，较少官阶和等级制度限制，门头装饰非常灵活，为炫耀自己富有，通常不惜金钱装点门面。如意门的门头一般是由挂落板、冰盘檐、栏板望柱等部分组成，讲究的如意门在门头部分遍饰雕刻，雕刻题材有富贵牡丹、梅兰竹菊、福禄寿喜，玩器博古、文房四宝等等，随主人的志趣爱好而选择题材。

其次是影壁。它是宅门的重要陪衬。影壁的雕刻内容也非常丰富，主要装饰部位是影壁心部分。影壁心又分硬心和软心两种做法，硬心做法是心内贴斜置的方砖，俗称“膏药幌子”，在影壁心正中雕有中心花，四角雕岔角花，题材多四季花草，岁寒三友（松竹梅）、福禄寿喜等。软心做法是影壁的中心和四角镶嵌砖雕花饰，其它部分抹饰白灰面层。位于大门内侧的影壁，中心花部位还常雕出砖匾形状，其上刻“福禄”、“吉祥”、“平安”等纹样。

墀头，是硬山房墙端头的总称，俗称“腿子”。北京四合院山墙墀头的上方有戗檐、博缝、盘头等部位，这些部位突出于檐头部分，引人注目，常饰以精美的雕刻。戗檐和雕刻题材尤其广泛，如鹤鹿同春、子孙万代、麒麟卧松、太师少师、鸳鸯荷花、博古炉瓶、玉堂富贵、松鼠葡萄等等。戗檐侧面的博缝常雕万事如意、太极图案。位于宅门外侧的墀头。在冰盘檐下面还加垫花。这种垫花图案形式大多采用一只精美的花篮，里面插满各种花卉，构图秀丽，装饰性颇强。

讲究的四合院住宅，在正房或厢房廊心墙上面也进行雕饰，常见的做法是在廊心墙上方做砖框，框内做砖心，称为海棠池子，内刻花草或做砖额，题材多为兰竹花草，题额内诸如“蕴秀”、“竹幽”、“兰媚”、“傲雪”等，闲雅秀逸，耐人寻味。

门、窗等外檐装修，尤其是什锦窗、门楣等显眼的地方，也是装饰的重点部位。有些讲究的宅院或花园，用磨砖对缝干摆雕花作为装饰边框。东城区礼士胡同某宅及鼓楼东大街某宅，所有什锦窗、门廊筒子窗套等，均用砖刻装饰，图案秀丽，雕工精致。加之什锦窗形状千变万化，令人目不暇接。

另外，在檐头、肩脊等处，也不乏精美的雕饰，在房顶正脊两端蝎子尾之下，饰有花草盘子，平放者称“平草”，陡置者称“跨草”，题材多为四季花，松竹梅、富贵牡丹，寓意美好吉祥。

砖雕工艺是由石雕工艺发展而来的，在表现风格上力求生气活泼，在表现手法上，又承袭了木雕工艺，它具有三个特点：

1. 既能表达石雕的质感，又能像木雕一样精细刻划，呈现出既刚柔结合又质朴清秀的风格；

2. 所用材料与建筑的墙体材料一样，都是青砖。这就使它们在色调上、施工技术上，以及建筑的整体与细部上取得高度的统一；

3. 青砖能适应于室外环境，而打磨的青砖更有较好的抗蚀性和装饰性，既耐久，又丰富了建筑的外貌。

砖雕使用的材料是必须选用地细腻、色泽明亮、表面平整、空隙较少、质量上乘的水磨青砖。砖雕制工艺比较复杂，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步骤：

1. 将经过淘洗的细泥土除去杂质和砂粒烧制而成，再把选后的青砖按要尺寸进行刨平、刨光、打磨，遇到空隙用油灰填补，边填边磨成为砖雕坯。同时，它除去了表层材料的浮粉部分，使砖坯色泽均匀，坚实耐用。

2. 用刻笔直接在砖上刻出图案的轮廓，确定其部位和层次，区分前、中、远三景。这道工序实际上就是题材和画面的安排方法，才能做到胸有成竹，游刃有余，通常总是由有经验的艺人操作。这道工序叫“打坯”。

3. 再一道工序是“出细”，既精雕细刻，把打坯阶段完成的轮廓再作具体的刻划，使画面中的图案景物一一凸显出来。雕刻一般手法有：锯、钻、刻、凿、磨等多种。在整个过程中，必须保持砖的湿润状态，以避免脆裂。

4. 最后将雕刻好的成品砖，用粘结、嵌砌、钩挂等方法安置到预定的装饰部位，准确对位，使整幅砖雕浑然一体。

此外，还有一种予制花砖，这是由于构件中常出现重复性而带有几何图案的砖体雕饰，为避免重复劳动和彼此的差异而出现的。由于烧制过程中予制砖坯容易变形，而上面表层抗饰性略差，所以，在制作时细微操作，逐块雕磨整形。为此，预制花砖通常也只用于精细程度要求不太高的部位，很少用于重点装饰部位。

砖雕所用的主要工具有：

1. 手锯，用钢片制成，常与直尺配合使用；

2. 手钻，在砖上钻孔用。用钢条做成。圆头，用手搓而钻。钻头大小从一毫米至五毫米至五毫米不等；

3. 敲手，凿砖时与凿配合使用，硬木制成，长约三十厘米，锤头直径约六厘米；锤柄前方后园，前六后四；

4. 凿，用钢做成，上用木柄。其类尖凿、手凿、圆凿、半圆凿、四分之一圆凿等。还有各种不同形式、尺寸及大小规格；

砖雕所以工具小巧精致，几乎全部用钢制而成，过去的砖雕艺人还自备风炉，以便随时按需要加工成各种工具。

砖雕的手法既沿袭木雕而来，分为平雕、浮雕和圆雕三种，浮雕中又根据层次分为浅浮雕和高浮雕。平雕是通过“线”来完成，除剔地，还有隐刻，花纹完全在一个平面上；浅浮雕要雕出物体的少半个面，只能看到图案的一部分层次；高浮雕则比浅浮雕层次多且空间更强烈；而透雕则是把前景与背景分离开，透空分成若干层次。像所以的工艺图案一样，在同一个固定的形制内要组成一个恰当的纹样，都需要采用夸张、变形和概括的手法，同时由于青砖的质地松脆雕刻平雕、浮雕、透雕，刀法则趋于简练，以增加浓重的装饰性。

北京四合院砖雕图案的题材非常广泛，大体可分为：

1. 袭用传统民间造型的龙、凤、狮、象、犬、兔、猴、羊等。

2. 花鸟题材颇为普遍，常见的梅、兰、竹、菊牡丹、石榴等，图案中既有花卉组合也有花鸟组合，画面丰富，形象生动；

3. 此外还有博古、八宝、如意、暗八仙及吉祥文字以及回纹、方纹等民间喜爱的纹样。

砖雕装饰多采用象征化：通常是用形声或形意来表达。形声是利用谐音通过假借，运用某些实物形象来获得象征效果。如用莲、鱼表示“连年有余”；桃有“仙桃”、“寿桃”之称，表示长寿；蝙蝠、梅花鹿表示福、禄。形意则是利用直观的形象表达非本身意义的内容，如松鹤表示长寿，牡丹表示富贵，莲花表示高洁。还有用○（龟背）——长寿，卐——万福，◎——金钱来做图案装饰纹样。也有将形声和形意合在一起使用的，如宝瓶上加如意头，意为“平安如意”；用莲花挂大斗（斗与升同形），斗中置三戟，意为“连升三级”。这些图案花纹大都反映了人民的愿望、幸福追求、美学观念、欣赏趣味，以及风格习惯。这也是历代能工巧匠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具有民族文化传统的表现。

北京的四合院，这种古代劳动人民精心创造出来的民居形式，伴随着人们修养生息，留给人们心目中的印象是极深刻的，留给历史的遗产是极丰富的。

北京四合院的砖雕是民间艺人创造出来的艺术珍品，形成了独具风格的北京民间建筑的装饰艺术。这些宝贵的民间艺术遗产，是我国建筑艺术园地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北京四合院的砖雕为民间现实注意雕刻艺术——民居装饰的一支奇葩。表现出惊人的创造才艺，它们和建筑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具有民间艺术的朴素风格和浓郁的地方文化气息的艺术宝库，为世人所属目。

今天，当都市现代化的脚步逐渐加快，重重叠叠的高楼大厦兴起之时，人们——尤其是世代生长在京华的老北京人，仍含着对四合院产生的一种特殊眷恋之情。

我们试图通过对四合院砖雕的介绍，让人们进一步了解它的历史，认识它宝贵的历史价值、科学价值、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从而更好地继承祖国宝贵的文化遗产，弘扬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

傅立  著